和人相处。所以顾雯雯在她们刑科所里,还是很有人缘的。但顾雯雯也有和林淑真不一样的地方。段科长说,林淑真是个马大哈,而这个词和顾雯雯沾不上边。顾雯雯好学、谨慎而且细心,就连并不是她专业的法医学鉴定书,送到她那里审发的时候,她都能找得出里面的错误。工作十年,顾雯雯的刑科所没有发出任何有瑕疵的鉴定书。办案也是这样,顾雯雯一旦钻进去,就像是钻进了牛角尖,不搞明白,她连觉也不睡。看来这一点,还真的有点像顾红星。因为顾红星回家过年前,还专门借来了照相机,把档案室里的女工案卷宗的现场照片翻拍了带走,说是放假的时候要研究一下。三天假而已,也不让自己闲着。
爆竹声渐渐稀疏的时候,冯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,也不知道睡了多久,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。
冯凯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,屋内生着的炉子还没有熄,还挺暖和。他坐在床上仔细分辨了一下是真的有敲门声还是在做梦,果真是自己的宿舍门被人敲响了。
“不是说好了三天假不来骚扰我吗?”冯凯穿上拖鞋拉开了宿舍门。
门口站着的是穿着厚厚的棉袄,脸蛋冻得通红的王金叶,准确地说,是林淑真。
“林医生啊。”随着开门,冯凯感到一阵冷飕飕的,连忙又反身往床边跑,说,“小顾同志回家过年了,不在这儿。”
林淑真有些窘地说:“我不是找他,我来找你。”
“进来,进来,冷。”冯凯朝她挥挥手。见林淑真并没有挪动步子,冯凯突然想到,这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,一个女孩子家,怎么能进只有他一个大男人在的单身宿舍呢?于是冯凯只能不情愿地把棉袄棉裤套上,然后走到了门口。
“对不起,我今天突然想起来,你肩膀上的伤,得换药,忘了告诉你。”林淑真咬着嘴唇,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,声音越说越小。
“你不在家过年,为这事儿回来的?”冯凯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,“你还真是个马大哈。”
“不是,不是,我初二值班。”林淑真怕冯凯误会,马上解释道。
“不用换药,你包扎的纱布,我昨晚就扔了。”冯凯满不在乎地说,“皮外伤,都结痂了。”
“啊?是吗?那就好。”林淑真如释重负,准备转头离开。
“哎,你等等。”冯凯下意识似的叫住了林淑真,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林淑真疑惑地盯着冯凯,半天,冯凯才说道:“我们这工作呢,确实危险了些,但那是在救人,救人就是崇高的,和你们医生一样。”
“嗯。”林淑真点了点头,继续疑惑地看着冯凯,不知道冯凯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。
这个“嗯”让冯凯更不知道如何往下接,于是有些慌张:“啊,我,我的意思是,顾红星他有一颗救人的心,应该被赞扬,是吧,不应该被冷落。”
林淑真偏头想了想,说:“你什么意思啊?群众不都给你们鼓掌了吗?”
“我是说你。”冯凯说道。
“我?”林淑真说,“你是让我赞扬他吗?那我不去。他那天的行动太莽撞了,我觉得救人的前提是保护自己,自己都保护不了,还能去保护谁?”
林淑真说得很有道理,这让冯凯一时语塞,只能搪塞道:“人民公安为人民,只要能护得人民安全,必要的时候也需要牺牲自己。”
这几句话,在林淑真听来,似乎有些感动,她思考了一会儿,说:“你说得也对,军人也是这样。哦,对了,还有白求恩大夫,也是牺牲了自己。”
“当然,我们会尽力不去牺牲。只要不牺牲,就能保护更多的人。”冯凯连忙圆场,“那你还生小顾的气吗?”
“生气?”林淑真说,“我没有生气啊,我只是觉得,嗯,就是那个场面比较让人心慌。”
“哦,你想说的是,他让你没有安全感了。”冯凯打了个哈哈,心里想着顾雯雯和他说的话。
“安全感?”林淑真可能觉得这个陌生的词挺能概括她当时的所想,所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“你要这样想。”冯凯见火添柴,不知道是在为顾红星说话,还是为了解开自己心里的结,“连公安同志都不能给你安全感,还有什么人能给你安全感呢?”
“小顾半天都不说一句话的人,谁知道他有没有安全感。”林淑真扑哧一声笑了。
“谁说的,那是你不了解他。”冯凯做出一副头痛的样子,说,“你要是和他熟悉了以后,他天天絮絮叨叨的,能把你烦死。什么第一、第二跖区啊,什么斗形纹、弧形纹啊,天天说听不懂的话。”
冯凯顿了顿,看林淑真有些跟不上自己的话题,连忙又解释道:“我的意思是,他的表达能力其实很强的,就是因为性格比较内向,和不熟悉的人缺乏交流的自信。”
“我觉得还好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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