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起在众人的催促中睁开眸子,亮光刺眼,他一时看不清。
眨了眨眼,他身量只到栏杆,仅能从缝隙中放眼望去。
能视物后,阿起被眼前景象震慑。
“哇──”
他听见自己发出稚嫩的呼声。
此处楼高,往下望去,分明已是黑夜时分,底下却灯火通明。
各式花灯摆在摊上、挂在屋檐,做成花朵与动物等造型应有尽有,哪怕最普通的灯,上头也绘制了精巧的图案,火光一点,亮光自里头透出,更显得那画像如梦似幻。
街上人来人往,乐声自酒楼传出。
不远处河道上的画舫也亮若白昼,舞娘着彩衣翩翩起舞,灯光洒在她们身上,哪怕是这样遥远的距离,灵动的姿态依旧清晰可见。
他身边围了许多身穿锦衣华服之人,有的为他带来精致的花灯,有的指了哪处热闹同他观看。
阿起惊叹,明明应当是很高兴的事情,脸上也洋溢着笑意,可他心里却没来由的慌。
然除他以外,每个人均是面带笑脸,他也只能回以笑容。
彷佛要印证他的不安一般,记忆中模糊了面容的人凑到他身旁,来人鼻子以上像被一团黑雾笼罩,根本看不清样貌。
她原先对他灿笑着,下一刻却从袖中无情抽.出缠在腕上的软刃。
从善人转变成恶鬼,就只有短短那么一剎那。
利刃入肉的声音传来,鲜血飞溅。
他迎头被洒一脸血,方才扬起的笑意凝在脸上。
远处人声乐声仍在,不同的是,他身边响起了惊叫声,面上表情也被惊惶取代。
锦衣华服的人挡在自己身前,成剑下亡魂。
红色的鲜血流了一地,染红这座高楼,顺着流到栏杆外侧,滴答落下。
自己被抱离危险之地,却依旧没有脱离险境。
不分昼夜被人追赶,身旁的人越来越少,他亲眼见昔日最亲近的人们互相残杀。
阿起拔腿狂奔。
不知奔了多久。
他一直跑、一直跑,却一个不慎,脚下失足滑下山坡。
滚落时背上被尖石与树枝划破好几道口子,疼,却无法言说。
最后猛力撞到树上,止了继续往下滚落的势头,也痛得晕了过去。
那撞击力令阿起猛然睁眼,胸口剧烈起伏,脑袋登时一片混沌。
视线恢复清明,首先映入眼帘的房顶令他极其陌生。
不在野外,那么刚才的便是梦境。
具体梦了什么他只剩残缺的记忆,无法完整回想起来。
这几年下来同样的梦他已经历过无数次,回回都是在撞上树后清醒。
他不知道是谁,自己从何而来。
就连“起”这个名字,也是把他捡回去的老乞丐为他取的。
他睁眼,手背覆上自己额头。
每回梦到这场梦,醒来总会异常疲惫。
这一放才感到手上传来阵阵刺痛,额上还被人放了一块微湿的巾帕。
他起身,拿开一瞧,没瞧出门道,却见包覆在手上的布条已明显被人重新换过。
阿起一顿,打量四周。
这屋里布置雅致,手上触及柔软的锦被,上头绣有竹纹,面料和绣线用料极好,绣工也是极上乘的。
里头灯火通明,提供照明的却不是烛火,而是壁上拳头大小的明珠。
阿起皱起眉头。
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,自己怎会在这儿?
眼角余光瞥见床榻旁趴了个小人影,阿起定睛细瞧。
他与麦子救下的那小孩换了身干净的衣裳,梳着整齐的发髻,若这副模样被他们遇上,指不定还会以为这是哪个殷实人家的孩子。
麦子的声音自外头传来:“谢谢这位姐姐带路。”
“不用谢,。”
待他回身转进房内,看见阿起已起身,惊喜扑到床前:“起子哥!你可终于醒了!”
侍女还未走远,听见麦子声音,也跟着回来一瞧。
她面露惊喜,对阿起行了个礼:“公子已清醒便好,奴婢这就去告知姑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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